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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YOUNG 醫】系列(一)年輕醫師面面觀

     在早年,「醫師」是許多人的夢幻職業,「考上醫學院」更是值得舉家歡慶的大事。但是世代轉變,出現不少新興行業,近幾年,「醫師」掉出年輕人夢想職業的前三名,根據大學甄選會數據,2024年大學的分發結果中,台灣的醫學系共出現118個缺額。的確,一位合格醫師的養成不易,不但需要接受醫學院6年的專業訓練與人文薰陶,還要經過2年不分科住院醫師及年限不等的專科住院醫師實戰鍛鍊,才能升格主治,獨當一面。近年來,生長在Y世代的千禧醫師們陸續投入職場,在醫病關係的環境變革中應對各種挑戰。

     台北慈濟醫院有一群年輕醫師,他們來自不同科別,平均資歷落在1至6年。問及選擇醫學系及專科的初衷,他們的回應各不相同;但同樣的是,他們都選擇升任主治醫師後,繼續待在大醫院執業,這個系列報導將帶領讀者,揭開新「醫」代的視界。


圖說:年輕醫師選擇醫學系的原因各不相同,這個系列報導將帶領讀者揭開新「醫」代的視界。(圖/盧義泓)

◎大醫院小醫師

     主治醫師第二年的神經外科洪立偉從小就覺得醫師是一份很熱血的職業,許多親友建議他選擇牙醫系,不但時間自由、收入可觀還不用承受生死壓力,但洪立偉卻有不同的想法:「雖然神經外科需要承擔較多壓力,但醫學系能深入探索人體奧秘,獲得的成就感相對巨大。」考量到外科屬性需求,洪立偉認為選擇大醫院執業,才有機會治療不同種類的疾病,也能夠與病人建立更多連結。

  邁入主治醫師第一年的身心醫學科張芳瑜是在家人的影響下自然而然選擇了醫學系,原本家人希望往外科發展,但受訓的過程中,她發現自己的人格特質及追求的工作狀態適合內科,加上她除了解病人的身體疾病以外也關心病人的身心狀態,綜合評估後,身心科是最好的選擇。對張芳瑜來說,待在大醫院的一部份原因是接觸到的病症面向更多元,能拓展視野,也能夠更全面地幫助病人。

     至於升任主治醫師才八個月的泌尿科趙梓辰則在分數達到醫學系門檻之後才確定了志願。後來的學習過程中,她也漸漸挖掘興趣,經過各科實習後,選擇泌尿科。

  在這之外,對人生目標賦有堅定抱負的家庭醫學科劉子弘表示:「高中填志願就想在二、三類組中選擇能跟人文及社會科學產生關連的學系,當時就覺得醫學系應該是不錯的選擇。因緣際會下也發現自己有教學領導與行政的潛能,所以選擇了最能展現一般醫學能力及全人醫療精神的家醫科。」

  或許「成績夠好」是一般人對醫師的刻板印象,但成績對醫師而言只是基本門檻,實際上有些人懷抱理想、有些人因應家人期待、有些則是恰好成績優異而拿到醫界大門的鎖匙。


圖說:有些人想拓展視野、有些人想練習技術、有些人是因為病家的感恩與回饋而選擇待在大型醫院從醫。(圖/盧義泓)

◎新角色的陣痛期

     正式踏入職場後,面對身分的轉變及大環境的趨勢,強烈的衝擊如一波波洶湧浪潮席捲而來,在生死拉鋸的戰場,醫師們如何自我調適成為必須面對的最新課題。

     血液腫瘤科楊牧峻目前是主治醫師第一年,身分轉換即為他帶來一場深刻的生命教育。他坦言:「我發現自己真實掌握了病人的生命,跟之前當住院醫師的感覺不一樣。升任主治醫師後照顧的第一例個案是名多重共病的血癌患者,過程中出現許多併發症,插管進入加護病房,但不到兩個月時間就不幸過世,對我來說衝擊很大,但也提醒我要更努力、更細緻地照顧所有患者。」

  而已經在骨科任職五年的吳宗樵則有不同感受:「當年骨科並不熱門,因此當住院醫師的我可以說是醫院獨苗,跟著老師看診,學習如何與病人溝通。只要老師的病人在術前提早入院,我就會先去了解狀況,再從討論中印證自己想的對不對。過程雖然很辛苦,但因為將醫師這份職業視為夢想,所以支撐了下來,這也讓我在成為主治醫師後幾乎沒有受到所謂的衝擊。」

     主治醫師第二年的耳鼻喉科鄭靜雯則是提到,住院醫師與主治醫師最大的不同在於承擔的責任更為重大,會有醫糾、醫責或沒有把病人照顧好的擔憂。還有就是──當遇到病人情況沒有想像中好時,身為主治醫師要如何去解釋、說明,才能讓病人或家屬覺得自己是真實面對且願意用心解決的,而這也是現階段她必須面對的一種學習。

  心臟血管外科徐展陽對此也是深有體會,升任六年的他回憶剛到外科見習的實習醫師時期,因為縫合技術還不夠熟練,一位學姊很直接地對他說:「你大概不會成為外科醫師。」這句話雖然帶來了打擊,但也成為徐展陽前進的動力。他提到:「成為主治醫師後不再有老師擋在前面,需要自己面對每一場生命教育,但這些經歷也讓我深刻記得每一位病人的離開,督促自己持續精進。」

  至於原本以為考到執照開始工作就功德圓滿的張芳瑜,則是花了一點時間適應新生活,因為真的獨當一面後才是學習的開始。


圖說:從住院醫師晉升成主治醫師,年輕醫者的人生面臨到不一樣的挑戰。(圖/盧義泓)

◎找到屬於自己的節奏

     對現今講求「生活品質」的年輕人來說,責任壓力大、工作經常超時的「醫師」可能不會是自己的最佳選擇,但實際踏入醫療領域後,這群年輕醫師們似乎也慢慢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平衡之道」。

     張芳瑜分享,以前住院醫師時期,忙碌起來可能沒有太多屬於自己的時間,升上主治醫師後較有餘裕,下班後可以去跑步、作瑜珈等,還算能夠跟工作平衡,雖然也會有壓力大的時候,但規律的運動習慣是一個很好的紓壓方式,因此還不太會影響情緒及生活品質。

  洪立偉對此表示:「平常會趁空閒時間與同事聚餐、運動或騎車來紓解壓力,假日也會把握與家人相處的機會,帶他們出門走走,增進互動。」而婦產科的新生代邵芷萱則是把握睡眠以及追劇時間,好好放鬆身心。

  正在準備專科考試的楊牧峻則笑著說:「我的個性屬於逆來順受型,目前還要準備專科醫師考試所以真的沒有太多時間,可能有些人覺得當醫師很辛苦,但走在自己喜歡的道路上,就覺得一切都還好。」


圖說:從忙碌的臨床中找尋自我生活身心調劑方式。(圖/盧義泓)

◎醫療到底是不是服務業?

      現在,醫療照護核心已經從過往「以疾病為中心」轉為「以病人為中心」,但台灣因為健保機制與醫療體系的碰撞,間接影響了醫療產業生態,「醫療是不是服務業」的議題不只一次被搬到檯面上討論。

  「醫療當然不是服務業。」吳宗樵直言。他認為,以病人為中心指的是醫師針對各個治療方案向病人詳細說明其中差異,讓病人保有選擇權利,但醫療本身的不可替代性及專業,使它區別於部分群眾所認為的服務業。

  在急診服務的吳孟諭則是打了個有趣的比方,邁入主治第四年的他說:「急診就像在經營一間餐廳,我們是第一線外場人員,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需求,我們速度要快、不能出錯,服務又要好,但這有時候很難兼顧。急診要顧全的面向太多,真正緊急時我們不能為了服務捨棄專業。」

  醫療行為與人命密不可分,專業價值理當凌駕在服務等軟性需求上,楊牧峻就提到:「醫療某些層面真的很像服務業,因為我們就是提供不同層次的醫療,要跟病人討論,讓他選擇適合的;但畢竟牽扯到生死,所以還是不太一樣。」

  但是也有對此抱持不同看法的年輕醫師。趙梓辰提及:「病人因為有需求才來到醫院,而醫師則是提供適合的治療方案供病人選擇,但醫療同樣是一份專業,需要彼此尊重,才能充分討論、有效治療。」洪立偉也強調,二者本質是類似的,因為醫師面對的是人,必然是需要提供一定的服務水準,加上醫療的專業度,方能形成醫病互信的橋樑。


圖說:醫療是不是服務業值得探討,但專業與成熟的醫病關係終究是不可替代的。(圖/盧義泓)

◎有沒有話想對當年的自己說?

  醫病關係變革、工時長、責任制,成為醫師後要面對的挑戰比想像中的還要多上許多,訪談過程中,也不乏有醫師對當初考醫學院的決定感到懊惱,但若如果有機會對考上醫學院時的自己說說話,年輕醫師們會想說些什麼呢?

  曾經因為僑生身分而缺乏自信,張芳瑜鼓勵當時的自己要更勇敢、更自信;邵芷萱則是期待自己安守本分,盡力做好每一件事情。成為醫師既沒辦法準時下班,還要面對形形色色的人,但升任主治醫師不久的趙梓辰期待自己,既然已經選擇了醫學院,就要好好用自己的能力救助更多需要的人,把握機會充實自己,早日獨當一面。

  「希望我能盡量兼顧工作跟家庭,繼續進修。」下班要轉換身分成新手媽媽的鄭靜雯醫師坦言,醫療環境越來越差,自己在住院醫師時期無疑有過後悔跟沮喪,但現在覺得,醫學還是有有趣的地方,了解這個領域對自己跟家人的身體健康是有幫助的,所以現在的她不再後悔,何況真的治療好病人或得到病人的感激時會得到很棒的成就感。

  小時候的夢想在長大後實現,吳宗樵希望自己平凡又堅定地前行,維持步調就很好。因為有一直陪伴自己的家人,還有亦師亦友的前輩們在,所以他想跟當年的自己說:「你的人生過得不錯,繼續走下去。」


圖說:每個人想對自己說的話都不一樣,但是不變的是愛己所擇。(圖/盧義泓)

(文/鄭冉曦、廖唯晴)